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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金华盯上“驻京办”

    日前，国家审计署审计长李金华在谈到对预算资金审计监督时表示，现在，各省市区、地级市甚至县都在北京设立办事处，有的驻京办目的就是跑“部”“钱”进。李金华幽默地把“跑”字做了个“解读”：“跑是一个足字旁，还有一个包，要带包去跑。谁跑得多，部委情况了解多，就可能多获得一些拨付款。这存在很大的随机性。这里有一个规范管理的问题，一些部委个别人决策决定一些重大项目的投资。”李金华提出应逐步减少专项的转移支付金并规范管理。

    此前，有媒体报道称，根据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驻京办事处管理司提供的数据显示，截至目前，各省、直辖市、自治区、经济特区以及中央级的大企业等在京共设办事处52家。但记者调查了解到，至于未经批准的大型国企和地方政府、亦或地方政府某一部门在北京设立的办事处、联络处更是不计其数。

    根据《关于外地政府（企业）驻京办事机构的若干规定》第五条规定，外地政府（企业）驻京联络处设立范围为：各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所辖政府部门、地级市人民政府（包括行政公署，州、盟、区人民政府）、县或县级市人民政府，各地区规模以上企业，可以在北京市设立一个驻京联络处。

    记者问题1：关于“驻京办”，有政府“驻京办”和企业“驻京办”之分。我们只讨论前者，在讨论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搞清楚，政府“驻京办”究竟是什么性质的机构？为什么会出现政府“驻京办”？

    盛大林：“驻京办”是地方政府在北京设立的办事机构。从编制上讲，它应该属于地方政府的办公厅（室）。“驻京办”的人权、财权都还在地方。北京是全国的政治中心、财政中心，中央拥有很大的权力和很多的资源，这就决定了地方与中央的“紧密”关系。要获得更多的权力和资源，地方政府和官员就必须频频赴京。为了方便，“驻京办事处”应运而生。这个机构其实是从计划经济时代延续下来的。

    记者问题2：“事事以领导满意为宗旨，事事以招商引资为取舍，事事以项目服务为目标。”这是四川省某市一位“驻京办”主任的工作箴言。您认为，政府“驻京办”在为谁服务？究竟应该为谁服务？
盛大林：“端谁的碗，服谁管。”“驻京办”当然要为地方政府的工作服务。但实际上，它也成了一些地方政府官员办私事甚至腐化糜烂、跑官要官的地方。

    记者问题3：“李金华盯上‘驻京办’”，您对此有什么样的评价？

    盛大林：早就该盯了。只要动真格儿，我相信能查出很多问题。不过，审计监督的作用毕竟是有限的，因为“驻京办”的很多问题未必会留在账面上，而且“驻京办”问题的根子也不在监督和管理。

    记者问题4：《检察风云》从近年来震惊全国的腐败大案要案总结出：“驻京办”是腐败链条中最重要的一环。基于这个判断，您认为“驻京办”为什么会变成“腐败办”？有关的管理与监督是否处于失控状态？谁应该对“驻京办”的问题负责？

    盛大林：“驻京办”变成“腐败办”，主要是因为腐败分子把“驻京办”当成了搞腐败的“驿站”。驻京办虽然是为了方便工作的，但也能为腐败提供“方便”。驻京办不在地方政府的辖区内，管理和监督它肯定不方便。由于它是地方领导常去的地方，监督就更容易缺位了。不过，驻京办只是个平台，它本身并没有罪过，所以，追究责任时应该对事（包括人）不对“办”——查出了谁有问题，谁负责。

    记者问题5：李金华认为，有些“驻京办”第一位的任务就是跑“部”，打探消息，看哪里有钱和项目，然后写报告、找关系，很多问题就此产生。那么，您认为，“跑‘部’”是“驻京办”的应有之义吗？
盛大林：我觉得，“跑‘部’”也可以说是“驻京办”的应有之义。，“跑‘部’”本身并没有错，驻京办本来就是地方政府为了方便与中央政府及其职能部门的联系而设立的。作为中央政府及其职能部门也需要地方政府经常汇报情况、提交申请（资金、项目等）。关键在于“怎么‘跑’”。如果是带着材料在工作时间光明正大地往各部委的办公室里“跑”，那就是正常的，无可非议；但如果是带着“包”（特指“红包”之类）在“八小时之外”偷偷摸摸地往个别领导的家里“跑”，那就是非法的。现在的问题是后一种情况比较多，从而使“驻京办”成了“腐败办”。

    记者问题6：中央党校的一位学者说：“我们不能单纯地把‘驻京办’定义为‘腐败’的‘摇篮’或‘温床’。在我们现实的大环境下，‘腐败’行为无处不在，包围与贯穿了我们很多的生活细节，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他们‘腐败’的源头是什么？”那么，您认为究竟是谁给“驻京办”培育了“腐败”土壤？又是谁助长了“驻京办”的“腐败”气焰？

    盛大林：“驻京办”腐败的“土壤”是体制。具体地说，就是政治体制上的不民主、经济体制上的不“市场”。人事任用大权在北京，重大项目和资金的分配权也在北京，地方干部怎么可能不来“烧香拜佛”呢？

    记者问题7：关于“驻京办”的资金往来，为什么一直处于监督真空之中？您认为李金华盯上“驻京办”之后会采取什么行动？

    盛大林：“驻京办”只是一个带有旅馆性质的机构，只是“固定”了而已。除了保持其运转的资金之外，驻京办的工作人员“跑”部“钱”进所用的钱可能并不会记在“驻京办”的账上。如果是地方政府来的人亲自跑“部”“钱”进，就更不会在“驻京办”留下痕迹了。这就是形成“监督真空”的主要原因。盯上“驻京办”后，审计署肯定会抽查其中的一些（不可能普查，太多），应该也会查出一些问题。

    记者问题8：您认为，“李金华盯上‘驻京办’”会触动谁的利益？

    盛大林：当然会触动那些利用“驻京办”搞腐败的官员的利益。至少他们通过“驻京办”搞腐败不像以前那样方便了。

    记者问题9：对于“驻京办”的问题，您认为仅仅靠审计部门一家是否奏效？

    盛大林：仅靠审计部门，肯定难以奏效。“驻京办”的问题涉及到很多方面，需要纪检、监察等多家部门的共同监督，更何况审计只是一种事后监督，起不到预防的作用。

    记者问题10：如何客观全面地评价“驻京办”的作用？

    盛大林：“驻京办”是时代的产物。在现行的体制下，它的存在有一定的合理性。它在发挥了一些积极作用的同时，也滋生了很多问题。

    记者问题11：您认为“驻京办”的问题在于监督不到位、存在法律真空，还是定位有偏差？

    盛大林：“驻京办”中存在的问题在法律上都能找到相关的规定，所以不存在法律真空。定位上也谈不上“偏差”，产生腐败是具体操作上的问题。监督上确实存在不到位的情况，这是因为地域原因造成的“两不管”。但根本问题还是在于体制。

    记者问题12：您认为“驻京办”的出路是什么？是改良“驻京办”使其与时俱进，或者找个新的机构来代替“驻京办”，还是干脆彻底取消“驻京办”？您有什么建议？

    盛大林：“驻京办”没有什么“出路”，它的未来必然是消失。但在目前的体制环境下，取消它是不现实的。如果强行取消，肯定还会出现一种不叫“驻京办”但实际上相当于“驻京办”的机构，或者原来的“驻京办”被搬进了高级宾馆。为今之计，还是要加强对“驻京办”的监督和管理。“驻京办”存在的腐败问题只是腐败“大局”中一个“点”，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关键在两个方面：一，政治上实现民主。官员的任免权真正由当地的公民来决定。二，经济上真正建设市场体制。政府不再掌握土地、资金、项目等市场要素，真正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主导性作用。倘如此，“驻京办”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想留都留不住——华盛顿没有“驻京办”，原因盖在于此。

    记者问题13：有人认为，北京有一部分经济是通过政治资源驱动的，“驻京办”便是其中的一种体现形式。如果这些“驻京办”消失的话，肯定会对北京经济带来消极的影响。您赞同这个观点吗？
盛大林：“驻京办”要投资建设，工作人员和来往的官员要在北京消费，甚至会直接带来资金的流入（“钱进”了嘛），这些当然会为北京的GDP作贡献。所以，“驻京办”的消失，肯定会给北京的经济带来一定的消极影响。不过，“堤外损失堤内补”。如果市场体制真正建立了，北京的经济就会焕发出新的活力，应该也会产生新的经济增长点，“驻京办”带走的一点损失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