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风

数月之前，四川遂宁从农民工中定向选拔三名副科级领导干部，人保部部长尹蔚民则公开支持这种做法：今后，将探索从优秀工人、农民等生产一线人员中考录公务员的办法。这一作法获得广泛喝彩。笔者则有点怀疑：这些农民工有能力担任公务员吗？当然，笔者绝不反对农民、农民工担任官职，此处只想提请社会、政府来考虑，他们进入政界的正路究竟在哪儿。

遂宁市面向外出务工及返乡创业优秀人才公选的三个职位分别是某县招商局副局长及两个镇的副镇长。这是最为常见的公务员职位了。通常情况下，当地政府会规定，担任这些职位需要具备一定的学历。这是由公务员职位的性质所决定的。大多数公务员的工作是专业工作，在现代国家，公务员属于典型的professionals，专业人士。这种专业工作，需要基本的文化素养，也需要专业技能。因此，大多数公务员所从事的工作是需要大学毕业资格的。按照这样的标准，遂宁市开放三个职位给农民、农民工，恐怕属于破格之举了。

问题就在这儿：如果这是破格，那意味着广大的农民、农民工其实没有多少机会进入政府工作。如果说在乡村，由于大学生的竞争压力较小，政府还可以为农民破格，在城市，政府简直就没有破格的机会。但事实是，很多农民工长期在城市工作，那他们岂不是永远都没有机会进入政府？

因此，在现有公务员体制下，农民、农民工进入政府的机会其实微乎其微。但很显然，农民占到中国人口的大半，具有农业户籍的人口在城市也占到相当比例，他们中很多人没有大学学历。但基于人民主权原则，似乎可以引申出权力岗位的分配与人口结构保持某种平衡的原则。政府理应为农民、农民工的进入打开更多通道。

这个通道，需要对公务员制度进行某些根本改革才有可能形成。改革的基本方向应该是区分政治性官员与一般公务员。也许不能承担专业工作的农民、农民工，可以成为政治性官员而进入政府。

现行公务员制度存在一个巨大缺陷：没有区分政治性官员与一般公务员。在一般国家，这两类官职是截然分开的。前者包括各级议会的议员，各级政府中承担一定治理职能的委员会的成员，各级行政长官及其任命的行政部门的长官。后者则是除了这些官职之外的行政、监管等机构的一般公务员。

这两者的区别首先表现在获得官职的途径不同。一般公务员是通过公务员考试而被录用的。这就意味着，没有大学学历的农民，绝无可能担任这种职位。但他们却完全有可能成为政治性官员。因为，政治性官员是通过选举程序获得任命的。这也就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成为这类官员，只要他赢得了选民或选举机构成员的心。

赢得人心的能力就是政治能力，它与公务员所应具备的专业能力，完全是两回事。而这样的能力，任何一个人，一个具有生活阅历、具有“通感”能力的成年人，都可能具备，不论他从事何种职业，生活在何种地方，居于哪一社会阶层。农民、农民工中间就不乏具有这种政治能力的人物，尽管他们的文化水平不高。在各地农村，在外来人口较为集中的城镇，都活跃着一批有一定见识、具有沟通能力的人士，他们可能本来就是自己所在社区、群体的自然的领导者。如果他们能够进入政府，可以把农民、农民工的诉求带入政府内部，有助于政府在各个方面作出更为合理、均衡的决策。

现在的问题是，这些具有政治能力的农民、农民工，因为公务员制度的不合理，被挡在政府之外。公务员制度把政府内部所有职位都当成一般公务员处理，即便是那些担任政治性官职的人士，也需要合乎公务员的标准，被当成公务员那样“选拔”、“提拔”。这样一来，农民当然就绝无可能进入录用程序，除非是有些政府官员突然产生破格的念头。但破格终究不能成为常态。

而且，破格从农民中录用的公务员，即便进入政府，坐在公务员的位子上，恐怕也会相当难受。因为政府要他们从事的是专业工作，他们被迫做自己并不擅长、甚至没有能力做的事情。比如担任招商局副局长，显然需要熟悉产业政策，熟悉法律，而这很可能是农民无法做到的。

更重要的是，如此破格录用的农民，对当事的农民来说，当然是命运的很大改观，但却不具有制度变革的意义。他必然会按照行政机关的固有流程工作，农民身份丝毫不可能影响及于他的工作，丝毫不能给政府工作带来新的维度，比如将农民的诉求带入政府。那么，让农民勉强当上公务员，除了政府中多了一位出身农家的普通官员外，还能有什么意义？

因此，如欲打通农民、农民工进入政府的有效的常规化渠道，并推进权力在不同群体间分配的均衡化与政府决策的合理化，官员任用制度就需要发生较大变革。

　　有网友在温州一论坛发帖称，“温州市龙湾区安排干部子女就业”，一些文化程度只有“职高和中专”的干部子女也被安排进了事业编制单位。记者见到这份名为《关于考录副科级以上领导干部子女的补充规定》的文件，其中规定“高校在读的副科级以上领导干部子女可列为这次报考对象”，网友提供的录用名单显示，被录用人员的父母涉及多个单位的副科级以上领导干部(1月8日浙江在线)。

　　其实不仅在温州，在很多地区，领导干部可以安排子女或者亲属进入行政事业单位就业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在就业难成为国家发展中的瓶颈，数以百万计的大学毕业生都在为找工作发愁的情况下，领导干部能够直接把子女安排到“吃皇粮”的单位，显示出了当官的优越性。与之相应的是，众多普通工人农民的子女，却大学毕业即面临失业。现在的教育成本居高不下，倾全家之力供一个大学生，毕业后却找不到理想的工作，使得教育投资得不偿失。2009年12月27日《中国青年报》就曾报道，武汉大学对武汉市300多名即将毕业的初三年级农民工子弟进行了问卷调查。调查显示，农民工子弟学习上进心不足，多数农民工子弟初中毕业后选择职高或是技校，还有部分直接去打工。其实这些农民工的子弟之所以“上进心不足”，情愿去接父辈手里的班，和他们的上升通道被阻断不无关系。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太多“世袭”的干部，才有了这些不得不“接班”的农民工。　　□刘昌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