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ciencehuman.com 科学人 网站 2015-05-24
昨日（5月22日），西安两岁男童乐乐的父母在井口不间断呼喊孩子，令其保持清醒。14时5分，受困井下约20个小时后，乐乐被消防人员护送升井，并被紧急送医。图/CFP
西安男童坠入40米深荒井获救；目前仍未脱离生命危险，肝肾心脏多脏器损伤
如果记忆不会随时间淡去，多年以后，乐乐应能记得这20个小时。
2015年5月21日晚，西安最低温度15℃，小雨，微风。
在回家的路上，乐乐坠入一口直径约30厘米，深约40米的荒井里。他被卡在井下32米处，头上脚下，双手被卡在身侧，井壁之窄让他无法动弹。
黑暗，寒冷，这个年仅两岁零四个月的孩子倍感恐惧，他放声大哭。
井外，上百人为营救他焦头烂额；网上，全国无数人时刻关注着他的安危。
荒井又深又窄，救援方案不得不更换，多名消防队员轮番下井疏通井壁。昨日14时5分，落井20个小时后，乐乐被消防队员双手抱出，现场沸腾了。
据西安市儿童医院消息，乐乐目前并未脱离生命危险，其肝肾、心脏多脏器损伤，有感染迹象，病情仍有急转直下的可能。
三府井村的荒井
21日18时40分，乐乐和爷爷出门买馒头，回来的路上，乐乐跟在后头边走边掰馍吃。
对乐乐的爷爷而言，回家的这条近路再熟悉不过。当晚没有路灯，但凭天色，依稀可辨认沿路有多口深井，其中大部分没有井盖。
乐乐坠下的荒井，位于西安市长安区南郊航天基地富力城小区东侧的三府井村内。这座村子正在拆迁，遍地瓦砾和断壁残垣。当地居民介绍，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凿井取水，而房子一拆掉，井口就露了出来。
“平时我经过那个井，很自然地就绕开了，但没想到会把娃掉下去。”年过七旬的爷爷一回头，竟然听到孙子在井下的哭声，大惊失色，他立即趴上井口，大声呼唤乐乐。
19时，正在家中收拾碗筷的陈江荣夫妇接到独子乐乐坠井的消息，这对来自陕西洛南的打工者顿时慌了神，立马跑向事发地点。
路人拨了报警电话，西安市消防支队长安中队在接警后第一时间赶赴现场。穿橙色工作服的消防人员迅速在事发井口周边拉起警戒线，因担心深井下缺氧，他们立即通过压缩空气瓶和软管往井内输送空气。
消防官兵了解到，这口机井总深有50多米，废弃后，村民曾经进行填埋，但仍有近40米深，好在井内没水。
第二套救援方案
救援一开始就遇到困难。井口深邃而狭窄，成年男子无法下井。
救援人员制定了两套救援方案。第一种是用挖掘机在井旁挖一个大坑，然后打侧井救人；第二套方案，在机井旁打一口更大的井，与机井平行，之后将两口井连通。
按第一个方案，7台挖掘机陆续抵达现场，在井口周边挖出个十多米的大坑。
21时，乐乐的母亲从消防队员收回的执法记录仪里听见孩子在低声抽泣，这位母亲对着深井喊孩子的名字，直喊到声嘶力竭。她匍匐在井口，不断用手电向下扫，希望给孩子带去勇气。
一位热心村民还拿来了牛奶，但牛奶送下去后，受限于空间和姿势，乐乐无法做出曲肘、握瓶和仰头喝奶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奶瓶。
午夜时分，警戒线外人山人海围观的村民仍未散去，在缄默中等待着奇迹发生。
挖掘机难以挖掘到相应深度，第一套方案被迫放弃。
西安消防支队启动了第二套救援方案，调来了地铁系统的“旋挖钻”，打成了抢救竖井。他们尝试在深井附近3米处再钻一个33.5米深的竖井，再打斜洞将两口井连通。
现场救援作业人员、建山工程公司的王小健介绍，33.5米的位置在乐乐被困位置下约2米处，营救人员将从这个位置再横向开挖，从乐乐的下方接近他。为便于救援，钻井位置应当尽量靠近乐乐所在的机井；但如果靠太近，压力可能会冲破机井的井壁，造成意外。
村民送伞遮井口
22日1时58分，旋挖钻工作完成，机器作业停止，乐乐坠下的井口旁，打出了一道直径约80厘米的新井口。
井口被横架上了两根粗木，一名消防队员携带铁锨、榔头等工具缓缓下井。他的任务是，抵达井下，并利用专业设备横向破拆井壁施救营救。
凌晨4时许，现场下起了雨，气温下降，有村民送来了伞遮住井口。
乐乐的爷爷整晚都一声不吭地坐在井口，死死地盯着吊绳的每一丝摆动。
自22日凌晨5时，无论父母在井口怎样呼喊，都没有乐乐的声音。“那一刻真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乐乐的父亲陈江荣说。
井下作业并不顺利。连接两井之间开挖的横向通道直径较小，下井的消防队员只能趴着作业，体力透支大，需不停轮换人员展开挖掘作业，日常惯用的工具也必须切割掉一部分才能使用。
昨日6时，距乐乐坠井已过去12个小时。在更换3批下井消防队员后，井下隐约传来“到了！到了！”的呼喊声。
成功破井壁外围
22日8时23分，井下横向通道顺利挖通，消防队员通过探测仪锁定了乐乐的位置。他们向井下输送灯管，供破拆井壁救人照明使用。
一名年轻的消防队员开始使用工具破拆墙壁。逼仄的井壁，加之救人的紧迫感，他汗如雨下，黄泥沾满双颊。
在井外，十几名消防队员拉着一条安全绳，绳子的另一头系在井下的消防队员身上。一夜劳累，很多井上的队员已累瘫在地上，但他们手里仍紧拽着安全绳。
此时，乐乐坠井的情况已通过微博和朋友圈在网络上传开，一些现场市民拍摄照片直播救援情况，网民们持续关注孩子的救援进展。
“爸爸妈妈……”9时左右，乐乐终于在井下发出虚弱的回应。自救援开始至此时，救援人员已往井下输送了数十钢瓶的压缩空气。
施救人员再次向井内放入了一瓶牛奶。然而孩子并没有喝。为防止乐乐在低温低氧环境下失去意识，父母由20分钟呼唤一次，转为不间断呼喊。
10时许，乐乐坠井的第16小时，援救人员突破荒井井壁外围。一名消防队员通过破开的一个小口，将内窥镜探入到井壁内侧，察看孩子的精神状态。此时的乐乐身体已经发抖，声音微弱。
11时55分，孩子被困18小时后，西安航天总医院的救护车驶入现场，急诊科医护人员同样一夜未眠。
队员救人后虚脱
机井的井壁是水泥制成，开凿十分困难，地下土质也很不稳定，救援过程进展缓慢，一组组消防队员不断下井查看情况。地下满是湿陷性黄土，加上昨夜的骤雨，每一寸的推进都可能带来次生灾害，这让身处地底的消防队员精神紧绷。
13时30分左右，乐乐被困地点的井壁被打通，两名消防队员下井作业，其中一人还摸到了孩子。
一名消防队员在乐乐身下搭起支架，另一名队员一举将孩子拖进横洞，并示意井口救援人员可以拉动牵引绳。
14时3分，地面上的消防战士一点一点的缓慢拉动着绳子。
在坠入荒井近20小时后，14时5分，身穿长袖长裤、眼睛被布遮着的乐乐被消防队员小心护着头抱着升井。虽然没有发声，但他的小手那一刻动了动。
而救他上来的队员此刻则体力透支虚脱了。
现场爆发出一片“谢谢消防员”欢呼。乐乐的父亲陈江荣当即跪地，给所有在场的人磕了三个头。
“你要坚强，不要哭。”陈江荣对乐乐说。乐乐颜色苍白，但被救出时神志清醒。8分钟后，他被蒙脸送往西安航天总医院，并第一时间进了抢救室。
未脱离生命危险
“经初步检查，孩子左小腿骨折，双踝关节严重扭曲变形，但肺部和肾脏以及肝脏，尚没有发现明显损伤，不过目前全身挤压综合征的可能仍旧存在。”昨日16时，西安航天总医院儿科主任武建国医生称，乐乐被送来时已经休克，并出现身体失温的情况，目前体温正在回升，生命体征平稳，但尚未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傍晚，乐乐被转送至西安市儿童医院。在转院途中，乐乐左臂被夹板固定，他并未哭闹，与母亲还进行着简短的交流。
昨日20时，西安市儿童医院儿童重症监护室主任楚建萍称，乐乐目前仍未脱离生命危险，经过初步检查，其多发性骨折，肝肾、心脏多脏器损伤，有感染迹象，病情仍有急转直下的可能。
陈江荣在急诊室门口来回踱步。“孩子以后如果康复了，我会告诉他，一定要好好活着，要对得起这些关心你的人。”他说。
新京报记者 林斐然 实习生 王梦遥
[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