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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铅灰家园 凤翔血铅事件中的迁徙农民


http://www.sciencehuman.com   科学人  网站 2010-09-16

 

  2009年8月,陕西凤翔县抽检731名儿童发现615人血铅超标,其中166人中、重度铅中毒,原因为东岭冶炼公司污染,且未能按期组织卫生防护范围内村民搬迁,11名干部因此受处分,名单至今仍未公布。

  南方都市报记者 李思磐 发自陕西

今年4月复工之后,每天傍晚,东岭冶炼公司的烟囱就开始排出浓烟。南都记者 李思磐 摄

学生人数一度达到600人的马道口小学,上学期只剩约100人。

  “凤翔血铅”

  2009年8月,陕西凤翔县抽检731名儿童发现615人血铅超标,其中166人中、重度铅中毒,原因为东岭冶炼公司污染,且未能按期组织卫生防护范围内村民搬迁,11名干部因此受处分,名单至今仍未公布。

  八月底,陕西凤翔县长青工业园的几个村子开始热闹起来,卡车拉走一车车的家什,老婆婆们一边收拾着各种舍不得扔的东西,一边含泪念念有词。终于要搬离这里了,尽管县城里,专门为这些村民建起的长青苑小区上下水系统并未准备好,人们似乎迫不及待了--孩子们要开学了,这是最重要的理由。

  孩子,这一年来,所有的操心都围绕孩子。担心他们血液里面的铅和镉再闹出什么症状,为送他们去外地读书而奔忙,为他们到邻村上学的交通而抗议……都是为了村庄中间那个巨大的工厂--天色薄暮,陕西东岭冶炼有限公司的烟囱又冒出浓浊的烟气;突然涌入胸腔、微微有灼烧感的空气,总会让人想起一年前,发生在这里、在全国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凤翔血铅事件”。正是这一事件,让人们迅速永别祖居之地。

  血铅事发

  去年初,马道口村村民苗建科带着6岁女儿苗凡去县医院检查身体,却意外发现孩子血铅含量超标。村里的孩子跟苗凡有类似的症状:疼痛、无食欲,发困、记忆力差,学习成绩不好。从暑假开始,越来越多的村民带着孩子去医院做微量元素检测,而结果大多是:血铅含量严重超标。

  村庄陷入恐惧和愤怒中。村民们很快把追究的目光投向东岭集团的焦炭化工厂和铅锌冶炼厂,开始堵住工厂进出通道。当地政府后委托西安市中心医院医疗小组,对马道口、孙家南头两村14岁以下的731名儿童开展了血铅普查。

  8 月13日晚,凤翔县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而孙家南头村、马道口村731名儿童经血检,确认615人血铅超标,其中163人血铅含量在250-449微克/ 升,属中度铅中毒;3人血铅含量达到450微克/升以上,属重度铅中毒,需要住院进行排铅治疗,并承诺治疗费用由县财政负担。

  宝鸡到中卫的铁路南北纵贯,东岭集团冶炼公司的厂区就在铁路西侧,受铅污染影响的四个村庄——— 罗钵寺村、孙家南头村、马道口村、高咀头村从北往南,环绕工厂。“凤翔血铅事件”的官方处理结果,是四个村庄在距离工厂围墙千米之内的村民,将永远迁离。

  “厂子搬走,我们不愿意搬。”一年来,这只是不断重复的气话。若放在县市的经济发展蓝图中来看这个事件,离乡和离土的伏笔早已写好。

  发展“转机”

  1984年,马道口五组的路边就立了一块碑:“陕西省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凤翔县马道口遗址。”据说这里有可能是秦文公的都邑,然而除了田野中到处可见的盗洞,多年来并无实质的考古发现。

  一位生活在西安的马道口人告诉南都记者,他曾幻想着将家乡的小楼改建成“道口驿站”。他在博客上贴着大量关于马道口的照片:在夏天带朋友们到村子旁边的王家崖水库摸河蚌摘酸枣,冬天带孩子回到水库玩冰。这也是很多附近的村民对过往生活的描述——— 关中平原式的田桑生活。开厂前,“我们这儿地方大”,村村有机井和自流灌溉系统,是旱涝保收的高产田。粮食够吃,水库边上还能种菜,捞鱼,基本上可以自给自足。

  这里是渭河支流千河流域千万亩沃野的核心部分,是凤翔县的精华。凤翔是秦朝的发祥之地,农耕文明深厚,是全国商品粮生产基地县、全国辣椒标准化栽培示范县、全国苹果标准化生产示范县,2009年8月5日,它刚刚通过陕西省的生态验收,被评为“生态示范县”。

  然而治理者有他们的思路。“实践证明,农业大县要实现富民强县,必须加快经济转型。”此前凤翔县县长张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2003年,村庄迎来了近二三十年最大的变化———东岭集团冶炼公司将进驻“长青工业园”———孙家南头和马道口村人烟稠密的中心地带。

  东岭项目是凤翔县设立长青工业园区后进驻的第一家大型企业,也是7年来凤翔县从贫瘠农业大县到全省经济十强县的嬗变之始。从它启动这一年开始,全县工业经济占县域经济的比重达到60%。当年一份材料中说,“这是我县进入新世纪最大的工业项目,是我县招商引资的历史性突破。”

  厂房需要占用的土地约为 1300多亩,其中马道口500亩,孙家南头800多亩。征地遭到村民的强烈反对。出外打工的人,多少对这类冶炼企业的高污染有所了解。村民们还记得当年县上为了说服村民,专门印发了一本宣传册,称东岭项目按世界一流水平进行规划设计,整个工程用于环保方面的投资达1.63亿元,是符合国家标准的高科技环保型花园式。但是,这个宣传册对东岭冶炼公司的介绍中,将“铅”字删去。不远的凤县深山里,就有这么一家东岭的冶炼厂,县上还组织了村民代表去考察 ———村民代表带回的消息是“都是布置好给我们看的”。

  时任县长的赵晓明任东岭项目建设协调领导小组组长,在一份会议纪要中,赵要求,拆迁工作两个月内必须确保完成,“不存在商量,不存在研究,不能有任何含糊”。他说,在东岭项目拆迁工作上要坚持“两手抓”,一手宣传动员,一手采取果断措施,强制拆迁。

  戏剧化的“果断措施”让村民们至今记忆犹新。8月底,玉米尚未收割,政府下发铲青公告的最后期限早已过去,村民们仍然按兵不动。9月1日,凤翔县政府以抗洪救灾名义,将全县吃财政饭的人员和民兵,共组织了上万人来到村里,到现场之后,参与者才知道是要砍玉米。

  这一强制措施因为数百村民走上铁路抗议而失败。这是几年来村民们用得十分熟练的手段,但从一开始便只能增加谈判的筹码,而无力改变事件的方向。

  镇里采取了另一种方式:奖励。越早砍玉米,补助越多,并且按人头有额外奖励,每亩所得是之前政府所定标准的二三倍。于是,1300亩铲青成功。

  奖励的方法,在搬迁农户时如法炮制。在时限内同意搬迁的,政府会另奖励3000元至5000元。在凤翔县对外宣传资料中称,2003年,全县干部职工自觉为前期工程拆借工资510万元,支持东岭项目建设。并由每个县级部门包抓2至3户拆迁户。年底之前,厂区范围内的农户搬迁顺利完成。

  与厂为邻

  2005年,工厂建起开工。2003年两个村庄先是接受租地,拿一年每户1350元的租金,在2006年,工厂把地征了,每家分了每人1.2万元左右的征地款。这是工厂给村民带来的唯一经济改善,代价是失去大半耕地。

  当初官员们描绘的“拉动消费,带动经济”的图景却没有实现。工厂2000多工人,只有少部分是本地的;外来工人只有上百人住在村里,其余都是用大客车拉着上下班,几乎不需要在村里消费。“政府说了有好处,其实一点儿富裕也没有。”村民梁有德说。

  然而,在六七百临时工中,马道口人占了一半。他们多是一些已经有妻小,无法远走他乡去打工的中青年男人,虽然东岭厂的活污染严重,但也收入不菲,成为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即便在“血铅事件”之后,他们也没有停止在东岭上班。

  从 2007年起,工厂就治疗过多个批次的职业铅中毒。住在马道口二组的马连更,已经在工厂工作了5年,当年查出的血铅含量为813微克/升,在宝鸡市石油医院住院两周之后,他继续回去上班至今。马连更对住院期间工厂给双倍工资感到比较满意:“(血铅)600以上才给住院呢。”而另一名检查血铅为400多微克 /升的工人,厂里只给他提供了三天口服药。三年来,厂里日薪已经从28.5元一天调到33元,今年复工后则再加了2.5元的保健费。

  多年来,大家已经习惯这个工厂在傍晚和晚间排出的浓烟和臭味,2006年春节期间马道口九组村民给镇、村里写的意见书上说:“空气臭不可闻,臭得人一天透不过气来,黑灰很大,煤烟遮目……村民现在吃水、呼吸嗓子发痒肿痛,使一部分人已有病态。”“天气热的时候,不能开窗。”村民马长虹说。一天下来,院子里一层黑煤灰;老人们会打扫院子里落下的煤渣,留到冬天烧炕。此外,马道口五、六、七组,不少民居墙外就是工厂的货运铁轨,工厂从未为噪音污染作补偿。

  2005年初,东岭公司投产。就在当年,临近工厂、地势较低的马道口村四、五组和孙家南头,各家三四十米深的吃水井出现异味,打上来的水飘着一层油花;或是清澈的水烧开之后产生大量白沫。

  村民们认为那是埋在较浅沙层中的污水管带来的问题。“那是大塑料管,裂了,工厂修过。”在工厂上过班的马长虹说,即便是修理过,这个问题并未解决。村民们猜测这可能是因为工厂烧结车间的副产品是硫酸,污水有腐蚀性。这条污水管穿过马道口村四、五组旁边的田地,排入千河河道。村民们向记者比画,相当多的污水其实已经在地里“一路渗过去”,流失了。

  而东岭厂西面道路下埋藏着一条排洪渠,约2米多宽的坡道排入王家崖水库。高温“桑拿天”已持续一周,记者看到里面流出的水比较清澈。梁有德说:“有时水是黑臭的。”水库边附近岩石上有一处泉水,梁说,早年水中有不少鱼虾,现在水仍然清澈,但不见一点生命迹象。

  吃水受影响的马道口村、孙家南头村村民曾将东岭公司大门围堵数日,最后东岭集团通过镇政府,为各个村民小组各打了一口80米深的水井。有些组的深井不久也出现问题,2007年,长青镇政府让附近村民每户交了300多元,从附近的火车站水塔引来一根自来水管;孙家南头则是从较高地势处接来的自来水。

  马道口村四五组,和离工厂更远一些高嘴头村,都有不少水井水位下降,直至干涸的现象。凤翔县水利局局长陈勇锋承认,东岭公司的确在抽取地下水用于生产。而那些被污染、尚未干涸的水井,仍然用作灌溉。

  尽管东岭的存在,已经全然改变了临近村庄的水环境,在“铅污染”事件爆发后,东岭集团冶炼公司总经理孙宏说,该企业生产以来,冶炼和焦化一直按照环评要求,自建厂以来,没有收到一张环保罚单。

  2009年8月,陕西凤翔县抽检731名儿童发现615人血铅超标,其中166人中、重度铅中毒,原因为东岭冶炼公司污染,且未能按期组织卫生防护范围内村民搬迁,11名干部因此受处分,名单至今仍未公布。

与东岭烟囱仅隔一片玉米地的马道口六组,老人们将面对陌生的“城里生活”。

紫荆山新城,一部分村民将来的家。

  污染善后

  “血铅事件”发生后,村民要求当地政府彻查14岁以上者以及成人的血铅情况,并关闭工厂,但诉求一直无人回应。8月17日那天,附近村民开始陆续聚集到马路上。当天,宝鸡市市长戴征社赶到东岭冶炼公司,现场向数百名村民鞠躬道歉,并表示坚决关停东岭冶炼公司,“什么时候达到环评要求,什么时候才能开工”。

  政府陆续安排重度铅中毒的孩子入院实施排铅治疗。血检报告显示,在铅中毒的儿童中,还有9名孩子发现有镉指标异常。锌、铅金属的开采和冶炼是镉的主要人为污染源,而人体排毒目前还没找到有效方法。孙家南头镉超标的初中生孙晓健告诉南都记者,他们治疗主要采取补充钙片、喝鱼肝油和挂葡萄糖等改善营养的方式。孙晓健的血镉含量为9.2微克/升,而一般医疗检验的参考值正常值是1.8-5微克/升。他家离铅锌冶炼厂只有一两百米。而15岁的王勇勇,血铅和血镉都超标,血铅是122微克/升,血镉是7.1微克/升,他的个头看起来最多十一二岁,已经把二、四、五年级分别上了两次,过了15岁生日就要升六年级。他们主要觉得“腿很疼,有点儿疲惫”,而王勇勇则一直“不想吃饭,困得很”。北京大学医学部公共卫生学院教授潘小川分析,“铅主要作用于神经系统,影响智力发育,犯困应是铅中毒的影响。而镉主要通过消化道进入,会对肾功能有实质性的损害,并导致骨质疏松和骨软化,腿疼应该是镉影响到骨骼。”

  王勇勇从马道口学校换到了五里路外的东街小学上学。在爆发血铅污染事件之后,有能力的家庭,都早已把孩子送出去了。孙家南头小学的校园离东岭集团铅锌冶炼厂的围墙只有四五百米远。这个本有100多名学生的学校,10个正式老师只留下两个看学校,还有两个接送学生到外村。

  学生人数一度达到600的马道口小学,上学期只剩下100人左右。正月十六,马道口小学的家长们送孩子去报名;几天前已经有人通知,这个学校将关闭,政府会给每个孩子一个月50元交通补贴,可以在全市范围内选择就学。但几里之外的东街小学,孩子上学还要经过铁路和公路……家长们去找村干部,却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复。

  几十名家长将公路过往车辆堵了十几分钟。很快政府安排了孩子的接送车辆,之后又专门买了客车。

  更多人把孩子送到县城、宝鸡市和外县读书。一个娃娃一学年至少要学杂费4000元,两个娃娃得要近万元,还要租房子,大人跟去给他们做饭,加上来往交通费,一年就多支出一两万元。

  从去年年底复查过一次血液之后,村上只把复查的单据给家长过目,之后马上被收走;村民留意到那个单据是手写而非打印的。尽管去年村里人一再要求给大人查,但政府没有这样做——— 然而村民也就没有去医院自费查。“花不起那医药费。”孙晓健的妈妈说。所有村民都认为,“在陕西省范围内,医院已经封闭(拒绝查验凤翔人的血铅)了。”他们无法给出具体的例证,但村民出示的检查单据表示,同样在8月初测出的结果,宝鸡妇幼保健院的数值比西安中心医院的低将近一半,他们对本地医院已完全失去信任。

  2009年11月,长青工业园管委会就东岭冶炼项目焦化生产线进行技术改造进行过一次公示。管委会称,这一技术改造采取武汉科技大学的专利,耗资1700万元,对原有的消烟除尘系统进行改造。而凤翔县也对园区的环境进行了综合治理。

  参与监督技术改造的村民王振宏代表告诉南都记者,技术改造期间,他们一天进厂好几次。“实际上花了2000万元的技术改造,在长青镇经过专家鉴定,有个国家的权威专家,说东岭在环保方面,在全国都是一流的。”他相信专家说的,因为“农民看不见,没有科学依据。省上是盖着钢印说话的,宣读了验收合格证的。”去年他尚在襁褓中的孙子,血铅检查结果是440微克/升。

  4月,停工大半年的工厂悄然复工,只有村里人知道复工的紧张气氛。

  当地政府后续处理非常小心。工厂复工前后,开始给孩子们发营养费,每人每月150元,并发放葡萄糖酸锌、智杞颗粒之类的排铅药物和营养剂。2月1日开始,发给搬迁过渡费,每人每月260元。

  8 月,孙家南头和马道口村又进行了一次复查,今年已经超过14岁的王勇勇,不被列入免费检测的名单。他父亲闹了半天,只“破例”帮他检验了血镉:0.8微克 /升。检验单照旧是手写,村民们对大幅下降的数字将信将疑:95%的孩子血铅恢复正常值。到现在为止,政府仍未公布去年第二批加入血铅检测的高嘴头村和罗钵寺村的数据。

  去留两难

  整个夏天,村里的焦点话题就是搬迁。

  去年,地方政府因为过去未按《陕西东岭集团ISP冶炼工程环境影响报告书》要求,搬迁卫生防护距离1000米以内的村民,而在“血铅事件”中备受指责。而这一次,搬迁工作一直在细致地进行着。

  这次搬迁共涉及1396户居民,村民可以按自己的意愿,选择在三四公里外“紫荆山新城”的独院,或是宝鸡市的经济适用房,或凤翔县城的“长青苑”多层小区。在1000米内整体搬迁的村民小组,是马道口六、七、八、九组,孙家南头一、二、三、五、六、九、十组,而被1000米边缘线分割的是马道口二、五组、罗钵寺一、五组和孙家南头四、七、八、十组。

  “紫荆山新城”和“长青苑”都是专门为这次搬迁建的。房型面积从65到198平方米不等,独院价格一套6万多到16万多元,多层单价则在每平方米650到1000元,低于该县经济适用房价格。

  “是他们要我们搬的,怎么到头来,我们还得拿出钱来买新房子。”尽管政府请专业的房产估价机构来对收回的村民旧房进行估价,类似的不满频繁发生。因为大多数旧房估价在每平方米四五百元左右,需要补几万元差价才能住到新房,要么就得忍受住小得多的房子;独院最大一套也只有198平方米,而村民现在的住宅多超过 200平方米。如孙晓健家,家里院子的面积290多,加起来有十来间房子,三个儿子根本不愁住。房子一估价,合十五六万元,只能选“长青苑”的110平米的三室一厅,13万元,地下室还要1万多元……

  而村民在1000米范围内的土地,将退耕还绿,由县林业局下属的苗木中心种植,而1000米外的农田,是由长青镇代耕种公司发包给个人或企业进行农业经营。这些土地,政府将每年付给村民每亩500到800元的流转租金。

  潘小川认为,铅、镉污染区的土地继续种植粮食,“不太合适,会有风险。”他了解的美国的做法是,只要是在环境受到影响,大气、水和土壤中的重金属含量超标范围内的住户,都搬走。但是,宝鸡市环境监测站站长、血铅事件环境监测组组长韩勤有曾宣布,东岭工厂地下水、地表水、周边土壤铅浓度符合国家相关标准。这一年来,家里经济条件好一些的村民,把自家产的麦拿出去换面吃,100斤麦换75斤面;但经济条件差的可换不起———100斤麦能打八九十斤的面;照旧吃自家产的,虽然知道会“中铅”,只是不让孩子吃。

  每亩水浇地每年补偿800元的方案,村民们也觉得“不值”———每年一茬玉米一茬麦,各能收上八九百到上千斤,算下来,至少补偿1000元才合算。

  马道口的几位村民,曾经书面提出,紫荆新城建筑过程有偷工减料、降低抗震性能的问题,但没有得到答复。一些冷静的村民开始琢磨,即将搬入的新房所使用的土地,算是集体所有的农村宅基地,还是70年使用权的城市住宅?搬到城里之后,户口和社会保障,仍旧按农村居民算,还是享受城镇居民待遇?搬迁文件上,只原则性地规定村民可以享受低保、医保和养老保险,也表示将对其就业进行培训和扶助。但对于记者转达的这些疑问,凤翔县委宣传部的一位白姓干部表示,无法说服相关的部门向媒体透露这些信息。

  王振宏觉得村里人太苛刻。“县长、县委书记淘尽了心血,政府把心掏出来都不得好。”

  不过,仍然有差不多90%的人家都已经签了搬迁协议。并不是想搬就能搬。搬迁的划定非常精细,同样是马道口五组,公用一道墙壁的两家,就被划分为“千米外” 和“千米内”。四组的马红祥家,去年大女儿血铅超标达394,但是因为在千米之外100米,不被列入搬迁户。

  马道口村,搬迁的只有不到一半人。在土台上的马道口二三组,离工厂一千三四百米,就不列入搬迁;尽管这里的孩子,去年有多人查出了铅中毒。三组的雷婉,去年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查出318微克/升的血铅含量。工厂在4月开工后,她带孩子到宝鸡市区内租房居住。家人因为工作不能跟她住在一起,“像坐牢……可孩子一回村又发烧了。又不是一年两年,这厂子长期都在这儿呢。”二三组的人犯愁的是,前面东岭有污染不能搬,后面不到2000米的距离内,正在兴建的甲醇厂搬迁更是轮不上他们。 “上下都是污染区,甲醇厂只搬迁500米以内呢”。

  马振宏认为村里人搬到“紫荆山”是失策:“他们以为独院就好……可那边要建甲醇项目。我在厂里打过工,知道甲醇酸很重,对人也有影响。五到十年之内,这边全搬完,再没啥。这属于宝鸡市重点发展的工业区,附近硅铁厂、二电厂,哪个不污染?”

  这个离“紫荆山新城”约三四里路的150万吨甲醇项目。是凤翔县矢志要打造的“五个百亿企业集团”之一。

  妇女们

  诊治的是孩子,检验单据上的数字,估价、贷款、搬家盖房子,多是男人们操心的事。这一年,跟“中铅”有关的事务,似乎很少跟那群在墙根下打牌、做针线的妇女们有关。

  吕蓝家离东岭集团不出500米,去年政府统一给孩子们查血铅时,她的大孩子属于中度铅中毒。她告诉记者:“我2008年怀了一胎,后来检查了不好,就没有要 (引产)了。”她犹豫很久,说出了“无脑儿”三个字,当记者把这个词写在采访本上,她又急切地用手盖住那三个字,垂着眼帘说:“你不要写,你不要写……” 如今刚生下的小女儿倒是没有缺陷,但刚刚落地便因早产、宫内感染新生儿肺炎、黄疸等原因住院,花掉数万元。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马道口九组的吕家,刚出生的小孙子,在医院住院9天,花了七八千元。

  “研究表明,铅是有生殖毒性的,可以通过胎盘,对胎儿发育、早期智力有一定影响。因此,有些国外学者提出铅污染‘零阈值’的观点,他认为10已经很高了。”潘小川说。

  何淑兰不愿意搬家,她说:“快七十岁了,中毒就中毒吧,只要我娃能活得好。”而她的孙女在去年检查出来重度铅中毒,如今已经被父母带到另一个县去读书。

  “工作组干部对我说:‘老婆(婆),你要住楼咧。’”说到这里,一直相当平静的何突然眼泪盈眶而出:“我说住楼,要出9万元,农民拿啥来还?”家里的院子只够换城里的小三室,儿子要贷款为他们老夫妇另买一套经适房。说到这笔沉重债务,何淑兰就无比愧疚:大孙子马上要上大学,她觉得自己拖累了小辈。“住在城里咋办?城里我们这个年纪的都有退休金。我能干啥?年轻的能打工,我们这样老,人家不要。”

  “去城里莫(没有)生活。”村里的中老年妇女七嘴八舌地跟记者抱怨。住在乡下,田里收的秸秆,再野外扒拉一点柴火,就够烧炕了,可城里要收取暖费;年轻人出去打工了,地里收的粮和菜够家里吃了,还可以卖掉换钱。中年媳妇们种菜收入,每年能收入六七千元,想想到了城里,鸡鸭牲口养不成,菜种不成,她们的嗓门就大起来了。

  然而,不走,继续与工厂为邻?就在7月中,孙家南头好几家种的白芍药、玉米和豆子,就因为工厂排出不明气体而被毁。靠近工厂西边燃烧废气烟囱的庄稼地,已经因全年不熄的烟熏火烤,本来分别在四月头和四月下旬收割的大麦和小麦,“现在我们的大麦小麦一齐割。”村民王丽丽说,小麦没有长满就黄了,“瘪得很,一亩地要少打一大袋子(上百斤)。”

  王丽丽家一直在水库边种菜,水库边浇水方便,沙地种红苕、西瓜,甜度高,好吃;加上萝卜、豇豆和叶菜,一年瓜果能卖上七八千元。自从出了“血铅”事件,在人头已经混得很熟的宝鸡市内的菜场,她的菜就卖不出去了。“人家说我们这的菜有毒。”

  但老人们都很确定,自己不可能不走。搬迁入住实施细则里讲明,将老人留在原地的,会被扣除相关资金,并被“评选出不孝儿女,在全镇通报批评,并在社会保障、贫困救济、子女入学方面予以限制。”

  何淑兰家的宅院,有两百多个平方。门口有两三株已经爬上围墙的葡萄,五六株累累挂果的柿子树。几分菜地,豇豆、茄子和牛腿瓜已经累累结果。她的院门,装点着马赛克拼图的青绿山水,花草虫语,还有四个大字:福泽悠长。

  但等不到柿子红,他们的故园生涯将永远成为历史,这在7年前便已经注定。

  2003年7月7日的凤翔县东岭项目专题办公会议纪要中写得很清楚:“赵县长要求大家,要把东岭项目提高到新的高度来认识,长青镇未来的发展是一个新兴的工业区,全县生产力布局的核心区。在规划区内,农民要变成市民,农村要变为城市……”

    [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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