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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致命的地下间谍战:寻找失落的纳粹重水


http://www.sciencehuman.com   科学人  网站 2006-01-09

  

    1938年,第三帝国蠢蠢欲动,希特勒正准备将欧洲拉入战火之中。几个月后,德国军队将开始一个绝秘的核武器研究计划。柏林的实验已经第一次证实,原子可以被分裂,释放出巨大能量。

    德国科学家是全世界最早开始研制原子弹的,但他们却未能完成工作。其中的原因一直是个未解之谜。为了破解这个秘密,一队水下考古学家来到了挪威的提恩湖。60多年来,提恩湖冰冷刺骨的水中一直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今天,湖边一派宁静,完全想象不到二战时这里曾经发生冲突斗争。在纳粹占领时期,这里见证了一场致命的地下间谍战。

    这场谍战的核心是一种叫重水的物质。挪威抵抗组织竭尽全力阻止纳粹得到它。1944年,在一次大胆的破坏行动中,一艘可能装载着重水的渡船海德罗号被炸沉到湖底。考古学家们来到海德罗号沉没的地方。他们想知道,桶里到底装着什么。因为它们可能揭示,希特勒为什么未能造出惟一能够帮他赢得战争的武器———核弹。

    1940年,纳粹占领挪威水电厂后,他们把电解池的数量从9个扩充到了18个,使工厂的重水生产能力翻倍。

    故事开始于1940年4月9日,纳粹占领了中立小国挪威。

    面对突袭,被政府内的纳粹同情者出卖的挪威人根本无力抵抗。德国占领军长驱直入,直奔提恩湖附近一个边远地区,控制了挪威最有价值的工业企业。在尤坎山谷尽头的群山中,坐落着维莫尔克水电站———它曾经是世界最大的电站。

    挪威水电公司用维莫尔克生产的电力生产氨。氨是化肥和炸药的原料,两者对德国的战争机器均举足轻重。但是,在水电站内还有一个特殊房间,生产着更有价值的东西———重水。在当时,重水是一种刚被发现的新形态的水。挪威水电公司生产少量的重水,供世界各地的科学家研究其特性。接管电厂后,德国人立刻着手增加产量。到1942年,他们甚至意图将重水的产量提高10倍。与此同时,电厂周围的安全守卫数量也迅速增加。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德国人在电厂内外的每一步行动都受到监视。一群具有反抗精神的挪威人,尤其是电厂工会组织成员,自发掀起了一场地下抵抗运动。

    康特·李尔·汉森就是这场秘密抵抗运动的重要成员。他和同伴们决心弄明白,为什么德国人对重水如此着迷。

    抵抗成员向伦敦的英国情报机构传达了他们的疑虑。在英国人看来,维莫尔克的情况令人警觉。英国人知道而挪威人所不知道的是:重水可以被用做原子核裂变反应中的减速剂。如此看来,德国科学家当时企图制造原子弹。于是,一场长达两年的破坏重水制造的秘密战役打响了。

    挪威抵抗者炸毁了电厂,可是德国人在3个月内又使其恢复运转。然后,美国空军轰炸了维莫尔克,但是重水工厂躲过了弹火,毫发未损。

  抵抗组织炸沉重水运输船

    最终,到了1944年,抵抗组织成员得知,整个工厂和15吨部分提纯的重水将被搬运到德国。

    他们将这一情报通知伦敦,等候下一步行动指令。伦敦立即答复:“阻止重水抵达德国。”但是该如何阻止?时间紧迫,康特和他的队员们只有几天时间计划。工厂把守严密,但是在运往柏林的路上,重水将被装在桶里,用火车送出尤坎山谷,然后乘海德罗号渡轮横渡提恩湖。抵抗者很清楚,炸沉海德罗号几乎肯定会造成无辜平民的伤亡,其中可能包括他们的邻居或朋友。几桶重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他们犹豫了,再次向伦敦请示。伦敦迅速答复:情况已考虑,最终决定,必须破坏重水。希望尽量避免无辜伤亡。祝你们成功。

    1947年拍摄的一部挪威影片描绘了康特和他的同事们的那次行动。他们研究海德罗号图纸后发现,其下层甲板有一个通向舱底的入口。他们拧开地板螺丝,把炸弹安放在海德罗号底部。当同伴安置炸弹时,康特站在一旁放风。突然他们被一名卫兵发现。康特回忆说:“卫兵问我们在干什么。我撒了一个谎,同时在脑袋里考虑是否需要杀死他。但是他有点同情我们,因此说,只要我们不告诉任何人,他愿意放我们一马。他第二天一早6点钟下班,接他班的警卫随船沉入湖底。”第二天早上,装载着重水桶的平板车开上海德罗号。与此同时,抵抗武装自制的定时炸弹仍在滴答作响。海德罗号计划9:30起航,可是直到10:00还没有离开码头。海德罗号的晚点使迟到的哈瓦德·阿斯克尔特和他的未婚妻莎维琪·霍尔根赶上了这班船。

    哈瓦德回忆说:“为了给我庆祝生日,我们迟到了,一路狂奔才赶上海德罗号。我们带着我父母给我的礼物,坐在底层大厅。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船抖动起来。

    我们以为撞上了什么东西。”海德罗号迅速充满了烟和水。哈瓦德面临一个可怕的抉择:他的未婚妻不会游泳。“我告诉她,你必须跳。她说,‘好的,你先跳,我会跟着你。’我跳下船,她却留在了船上,和船一起沉了下去。”14名当地人也淹死在冰冷的湖水里。但从其他方面看,任务似乎很成功。海德罗号和它运载的货物沉没在计划的地方———湖的最深处。德国人无法把它们打捞起来。行动大功告成,但在喜悦中,大家感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切是否太容易了?伦敦深表怀疑。

    重水是否瞒天过海成疑问

    德国人是否愚弄了挪威抵抗者?战争结束后,盟国得知,部分装重水的桶确实被运到了柏林。那么海德罗号上的桶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维莫尔克生产的重水对于德国人到底有何真正意义?这成为二战留下的最后一大悬疑,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揭开它的秘密。

    为了调查真相,海洋考古学家布雷特·法涅夫领导的小组决定潜入提恩湖,打捞上一个完整的桶。

    但是,这并不容易。5吨重的特殊设备需要被送到湖底。而提恩湖又是世界上最深的湖之一。因此,布雷特招募了一个熟悉这片水域的挪威打捞队。打捞小组最宝贵的设备是一个可遥控潜水器ROV.根据目睹海德罗号沉没的人的报告,他们很清楚应该从哪里开始寻找。潜水员托尔·奥拉夫准备下水。由于海德罗号沉没的地方位于湖中央,大约有400米深,ROV至少需要20分钟才能抵达湖底。

    一团浮动的沉积物标志着ROV安全抵达湖底。他们开始搜寻湖床。突然,声纳开始接收到船壳的影像。海德罗号保存得惊人的完好。但却没有看到它装载的货物———那些据说装有重水的桶。假如设法找到并捞起一个完整的桶,他们还需要分析其内容。于是布雷特请熟悉重水特性的物理学家戴夫·瓦克到挪威协助他们。

    ▲这是一幅原子弹示意图,它的作者可能在二战后创作了这幅草图。但它表明了德国人曾有研制核武器的意图。

    ▲1940年挪威的Vemork重水工厂。

    在二战爆发前,生产重水仅仅是挪威水电公司的副产品。为了生产化肥,公司需要氢,而氢可以用水分解。但是在战争开始几年前,科学家们取得了一个惊人的发现———一种新的氢,其核子包含一个额外的中子,使它更重。科学家称之为氘。像普通氢一样,氘与氧结合,生成一种新型的水———重水。正是为了这种貌似无害的物质,挪威抵抗组织炸沉了装有水电公司货物的海德罗号。当托尔驾驶着ROV绕海德罗号残骸搜索时,打捞小组开始推测船上乘客最后的绝望时刻。

    爆炸发生后,船头首先下沉,哈瓦德和他的未婚妻呆过的大厅如今已经被埋在湖床中。在混乱中,哈瓦德离开了不会游泳的未婚妻。但莎维琪奇迹般地活下来,并目睹了货物的命运。她回忆说:“我可能被回头浪从船上卷下了水。结果被卡在螺旋桨里。我被严重割伤。第二次浮出水面时,我设法抓住了一个救命的柳条箱。

    我看不清周围的状况,但确实看见一个漂浮在旁边的桶,但我完全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一个男人试图抓住桶爬上去,可是没有成功,他淹死了。”最后,莎维琪被一艘渔船救起,送进一家农场,在那里她又见到了未婚夫哈瓦德。

    莎维琪的回忆证实,桶确实在海德罗号上。但是它们现在在哪里?

    假如它们能够漂浮在水面上,那么它们不可能装满了重水。

    托尔找到了运桶的平板车,但已经严重损坏。然后打捞小组从ROV传回的图像上看到了几只破碎的桶。然后是更多的残破的桶。突然,他们看到两只半掩埋在湖床里的桶,似乎完好无损。

    受到这一发现的鼓舞,打捞小组继续在沉船残骸周围搜索,希望发现另一个保存完好的桶。

  重水成双方核弹研究必争之地

    但德国人和盟军为什么会对重水如此着迷?答案要从德国科学家战前取得的一个实验发现中寻找。这一发现将对人类历史产生重大影响。

    核能的故事开始于1938年的柏林。德国物理学家发现,如果用中子轰击铀核子,即可让其分裂,变成更小的核子,释放出大量能量。关键在于,除了能量之外,它还释放出更多中子,它们又能使更多的铀裂变,释放更多中子,使更多铀裂变,造成连锁反应,最终释放罕见的能量。物理学家们当即意识到,这一发现可以被用来制造能量无比的炸弹。

    希特勒的军队已经横扫欧洲。

    世界各地物理学家们突然意识到,一场研究核武器的竞赛必将展开。

    如果德国赢得这场竞争,将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纳粹。虽然许多优秀的科学家在1933年后逃离德国,但德国仍然拥有许多优秀物理学家。其中包括理论物理学家维尔纳·海森堡。上世纪20年代,他帮助创造了量子力学,并因此获得诺贝尔奖。海森堡显然是一位天才科学家,如果核武器能够实现,那么他就有能力把它造出来。

    德国军队确实是最先开始秘密核研究计划的。他们招募了海森堡和他聪明的年轻学生卡尔·弗雷德里希·冯·魏柴克。海森堡和魏柴克很快获得关键发现。战前,科学家们已经意识到,从普通的铀无法造出核弹。但两位德国科学家找到了解决办法。他们发现天然铀不能用做爆炸物,但你可以把它放进核反应堆,通过持续控制的核裂变反应,部分天然铀将转变成超铀元素钚,而钚是一种核爆炸物。

    但是要把理论转化成现实,德国人需要一个关键成分:重水。为了使反应堆工作,必须用减速剂和中子碰撞使其降低速度,但是又不能把中子吸收。结果证实,重水是最适合的减速剂。德国人很快意识到,如果拥有足够多的重水做减速剂,他们就能够造出加工天然铀矿的反应堆,从而提取钚,制造出核爆炸物。就这样本身毫无危害的重水被与核弹联系起来。

    但是,并非只有德国人琢磨出了制造原子弹的理论途径。英国科学家们也得出了相同结论,当1941年美国参战后,两个国家集中科学界资源,成立了庞大的曼哈顿计划。盟国科学家们知道,如果被德国人抢先,他们所有的努力将付诸东流。但是,德国人的进展依靠充足稳定的重水供应。

    英国情报部门和挪威抵抗组织决心不让他们得逞。

  潜水机器人解开失落重水之谜

    在提恩湖底,打捞小组终于取得突破。他们发现了一个似乎完好无损的桶。物理学家戴夫·瓦克赶到时,小组正准备把它捞出水面。

    在湖床上,ROV朝目标挪近。一台ROV上安装有特殊设计的抓斗,托尔必须准确地把它放置到桶边缘上的恰当位置,下一步就是释放抓斗。桶深埋在泥沙里,要拔出来需要费些力气。透过ROV上的水下摄像机可以看到,桶的表面似乎没有破损。但是,即使最小的孔也足以让湖水渗入,造成污染。幸运的是,浓缩重水的电解过程将会留下痕迹,让戴夫可以判断是否受到污染。

    于是,现在的问题是,桶里的货物是否被湖水污染。

    在挪威水电公司的档案中,布雷特发现了关于那批随海德罗号沉没的货物的详细记录。根据记载,第26号桶内重水的浓度仅为1%.检测如此低的浓度需要非常仔细的分析。在伦敦皇家理工学院,戴夫和同事们将26号桶内的水分子的红外线谱与已知浓度重水的光谱进行了比较。结果毫不含糊。26号桶里的重水浓度约为1.1%,有0.2%的误差。几乎和挪威水电公司的记录完全吻合。

    因此海德罗号上的一个秘密永远被揭开。它上面确实装载着重水,德国人并没有使用掉包计。

    而关于那一船货物的记录基本上也是正确的。这又帮助揭开了另一个谜团。货运记录显示,高浓度重水都装在编号值较小的桶里,而且只装了桶的一半。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一些桶浮在水面上。

    德国人可能将这一部分桶打捞上来,送去了柏林,正如战后发现的那样。但是,另一个令人不安的问题又冒了出来。根据记录,大多数桶内装的是浓度极低的重水。虽然整批货物看似数量壮观,纯重水的数量却很少。

    至少需要约5吨重水才能让核反应堆运转起来。而根据记录,计划运到柏林的重水仅半吨。海德罗号上装载的重水还不够一个反应堆用,更别说10个反应堆。

    而要造出够一枚核弹所需的钚需要10多个反应堆。难道盟国情报机构错了?这些重水并不是供核计划使用的?德国人拿它们有什么其他用途吗?

    1944年,海德罗号被炸沉几个月后,盟军在欧洲登陆。紧随前线部队之后的是一个秘密行动小组,代号阿尔索斯,任务是找到纳粹的核武器计划。盟国对于这个计划的存在坚信不疑。几个月后,阿尔索斯搜遍了刚解放的欧洲,却一无所获。就在德国投降前数天,他们来到巴伐利亚的一个小镇哈格罗赫。在当地的教堂后面有一个洞穴,这正是挪威重水计划抵达的目的地:一个仅有1个实验性反应堆的临时实验室。

    曾经让人惊恐不安的纳粹的核弹,原来只是海市蜃楼。并不存在与曼哈顿计划旗鼓相当的德国核弹计划。历史学家马克·沃克尔认为这一切都源于1942年的一个决定。而当时,盟国也在考虑是否启动曼哈顿计划。1942年初,就在盟国对挪威重水感到忧虑时,美国和德国官员也斟酌一个可能改变历史的决定:是否研制核武器。有趣的是,两边的科学家们几乎说了相同的话;科学结论基本上是相同的。德美科学家说,造核弹是可能的,但需要几年时间。美国人觉得战争还要持续很长时间,核武器将在战争结束前被造出来,因此必须制造它。而德国人却在想:“如果不能迅速赢得战争,必定输掉它;这些武器对未来或许很有趣,但现在对我们毫无帮助。制造它将是浪费能源、金钱和时间。”于是德国的核研究被交给民间。海德罗号运载的重水是为一个实验性反应堆准备的,没有军事意义。因此守卫并不严密。如此看来,挪威抵抗组织对于炸沉海德罗号的价值的怀疑是正确的。

    假如盟国情报机构知道我们今天所了解的事实,他们或许会同意,这艘船并不值得破坏。

    然而这一切并不会抹杀康特·李尔·汉森和他的同伴们的英勇行为。他们选择拿起武器,冒着生命危险,抵抗凶暴的入侵者。他们知道他们的行为将导致无辜平民的死亡;但残酷的事实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像所有现代战争一样,夺走了许多无辜生命。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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